笈约

【明炉烧响螺x双皮刀鱼】鱼骨

  《鱼骨》

  算是cb向,北海夏日限定的意难平。

  

  

  

  

  

  

  

  于霜滑行瞥过北海新建成的街道住宅。虽说灾后重建比起从前难免简单朴素,但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无疑昭示着北海人已经接受了屏障被毁后的新生活,在海兽袭击,家园被毁后重新恢复了希望。

  南海决战结束,归墟退缩,北海也算安全。于霜接受了空桑少主的邀请前往空桑,活了这么久,作为北海人,作为冰嬉队队长,真正为自己而活的日子倒是不多。

  尤其是看到这封邀请信上潇洒苍劲、力透纸背的熟悉字迹,想到是那个两次救自己于危难之中的银色身影代笔写下,于霜摸了摸颈间温热的鱼骨吊坠,突然很想也去那些不是一成不变寒冬,反倒能看到春景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

  想起罗响的身影,于霜恍惚觉得那些象征失败与平庸的骨头还未从自己身上剔去,自己仍是江南春日繁丽景色间的年轻商人。

  

  于霜在北洋船队第一次见到罗响时,罗响银发被北海的凛风吹乱的样子和他身上潮州海风的气息,让于霜不知被北地冰雪封冻多久的南洋记忆复苏,他好像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生命本有可能的另一种选择,一种不再属于此生的可能性。

  少主不知道又跑到天南地北的哪个角落,说是罗响参与过北海重建,是北海的老熟人,这次接于霜回空桑,就也让罗响出这趟航了。不过当初南海被海兽袭击,百姓受难不知何去何从的紧要关头罗船主帮了大忙,罗响确实算是北海的老熟人,不仅如此,还算是北海的恩人。

  也是于霜的恩人,而且是两次半,一次是在海底沉船快要爆炸时,一次是被雪崩淹没时,至于那半次,是只有于霜一人承认的,那是一串鱼骨项链。

  

  罗响带人把于霜从雪崩后的漫天白色中挖出来之后,着急带着于霜和少主乘船离开,看于霜还愣在原地望着埋葬队友性命的一片茫茫雪原,便伸手要拽他上来。罗响的动作带着一股潮州海风的气息袭来,和从前江南的很像,比北洋的凛风温和得多,甚至让人恍惚间感觉到故地的温度,但于霜却觉得如临芒刃。

  于霜回过神也伸出手,那只手把他拽上甲板,他抬头看到罗响的神色有一瞬间震惊慌乱,大概是发现了自己手腕处曾剔去了块还算重要的骨头。不过罗船主也算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也不多问,神色也恢复往日板着脸的表情。

  就是从那时,罗响真切知道于霜会剔去自己身上的骨头,用这种无比残忍的方式让自己成为更加锋利的冰刀,于霜无数次担心因为自己的不同与偏激而被当做异类,这次是其中最忐忑不安的一次。

  

  共患难的情谊多了,便也熟络起来,罗响在避难的小岛上看着南海特有的银鱼跃出水面时,突然回过头向于霜问出心中埋藏了多时的疑惑。“我曾见过船上有兄弟戴鱼骨项链,说是鱼骨可以保平安。你也是鱼类化灵,怎么反倒要剔掉自己的骨头?”

  “只不过是迷信的说法而已,剔掉骨头能让我冰嬉表演更加轻盈。”于霜故作轻松地开口。罗响皱着眉,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怎么满意,若有所思地看了于霜一眼才转过身去继续望着银鱼在海上划出优美的弧线。“不过是失去本性,迎合他人,等你何时回到空桑,这里也是你的家,你没必要再把冰嬉完全置于生命之上了。”

  于霜暗暗叹气不做声,常年航海的人都知道海上受伤如同家常便饭,那我说在冰上更加举步维艰,海上的人会理解吗?

  

  北海常年冰雪覆盖,只有蓝和白两种色调,于霜也已经习惯常年用蓝白冰嬉服包裹住失了几块骨头的身躯,一如用北海冰嬉队队长这一重身份遮住双皮刀鱼这一重。知道彻底忘记属于自己的色彩,彻底抛弃属于自己的过去。

  于霜沉迷于剔掉骨头的痛苦,每剔掉一块骨头,他的冰嬉动作就会再优雅几分,他所得到的认可也会再多些。

  最重要的是,当这些自化灵之初就陪伴着自己的骨头与身体剥离之时,于霜感觉到难得的轻松,似乎剔掉的不只是骨头,也是那些无望而苦涩的回忆。

  

  “这一刀,剔去南洋经商失败的羞愧;这一刀,剔去流落北海的孤苦无依;这一刀,剔去为艰难求生迎合他人时的无奈;这一刀,剔去北海龙王的羞辱和轻视……”

  一块块骨头被剥离身体,支撑于霜再拿起刀守护北海的,是更利于冰刀的意念。只是于霜有时看着身上累累伤痕,曾经的回忆如雪片般袭来,自己过往失败人生的记忆远比冰刀割在身上更痛。


  于霜却没想到,罗响走的那日,特意留下一份礼物——一串鱼骨项链。

  “我做过不少还算精巧的船模,一条鱼骨项链,不算难事。”罗响对着光举起鱼骨,只有北海的鱼才有这样晶莹剔透的骨头,像是北海积年不化的冰。“我知道你不信这些,你若是不喜欢也等你来空桑的时候亲手还给我吧。四海不太平你不愿意回空桑,等有朝一日你愿意来,我亲自开船来接你。”

  于霜确实不信这些,流离半生的经历让他不相信任何所谓传说和奇迹,外人都说极光是北海的奇迹,于霜却会在看到船上罗响拍下的极光照片时说,“这世界上没有奇迹,奇迹不过是无数心血的结晶罢了。”罗响皱着眉不知如何回应,良久之后只得回应,“我也不信奇迹,只信妈祖和手里的枪。挂着极光的照片也不是因为什么奇迹,只是回去了想给家乡亲人看看这个神秘肃穆的北海。”说到这罗响抬眼意味深长地盯着于霜的眼睛看了一眼,“孤身一人把全部重担都压在自己身上太久,久到强迫自己一无寄托,什么也不愿意相信,得不偿失。”

  罗响递过这串带着潮州海风气息的鱼骨项链时,于霜无可抵抗地收下了,戴上这串带着些许体温的鱼骨,好像那些剔掉的骨头洗去羞辱和苦痛,又重新长回自己身上。

  

  来到空桑后,于霜的生活还算平静,空桑少主建了一处冰场,要找于霜,去冰上大概率能看到他。于霜在空桑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西海的守恒阁阁主研究起了现代化学,南海绞织坊坊主每日用术法织着新布料,吞食堡的大商人新生意不断。曾经千疮百孔的四海一点点恢复生机,曾经被困在四海的人也都找到了自己的心之所往,只除了自己,还被困在北海一望无际的冰原。在冰上度过了前半生的人,离开了冰又有何处能去呢?

  每天板着脸,从前用枪指着自己顶头上司北海龙王把人家数落一段的罗船主倒是难得的热心,自从知道自己离开故乡,在异乡独自一人飘零半生后就没少来冰场。不过很多时候只是远远望着他,偶尔在精彩的表演过后鼓掌,他们都不是什么热情的性子,很少说话,只是于霜在冰上练习高难度动作摔倒后罗响会上前把他拽起来,动作勉强和温柔沾边吧,于霜看着他板着脸的样子,自己内心的自责倒是清了些,习以为常的自我怀疑也减轻几分。


  “我过几日要出海去镇江做生意,你是淮扬菜化灵,也曾做过商人,要不要和我同去?”

  出海的那天,于霜看到一身常服的罗响有些后悔答应了他的邀请。不同北海见面时矜贵规矩的制服,罗响现在的样子他太熟悉了,南海商人常有的打扮,那些已经随着一块块被剔去的骨头被丢弃的回忆再次复苏。

  罗响衣饰下摆有渔网的造型,腰间配着一枚铜钱,于霜知道这枚铜钱是什么意思,他也经过商,也知道不忘毫末。不过那都是些陈年旧事,他流落北洋后丢掉了自己的那枚铜钱,在第一次挥动冰刀剔掉骨头的那天。

  

  “潮州是我的故乡,空桑是我的第二个家。说来你来空桑也有一段时日,在这里轻松自由,你不用再像在北海时那样艰难了。”罗响手里擦着响螺壳,语气带着点欣慰说到。“自从知道你是淮扬菜华灵,就一直想着哪次出海去镇江,一定要和你一起。”

  “对,在空桑确实和从前不一样,我在北海时,只有最高超,最精湛的冰嬉技艺才能得到大家的认可,现在只是普通的动作就能得到喝彩。”说完这话于霜却看到罗响刚刚勾起的嘴角弯了下去,皱起眉,神色不解。“有什么不对的吗?”

  却不想罗响反问:“有什么不对?”罗响被于霜的这句话气得发笑,“你练习冰嬉只是为了别人?”

于霜听了一愣,一时语塞。

  

  罗响带着些怀念的语气开口:“我化灵之初在潮州码头作船工,作了很多年,一直到明朝海禁我带着失去生计的兄弟们出海。后来我带着他们回到潮州,我也不想那些经历了风风雨雨的船被时代淹没,便也一直做着古船修复的工作。也许曾经学制船是迫于生计,或者潮州人骨子里对船与海的向往,但是这么多年过去这些早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罗响说到这偏过头,紫色的眼瞳盯住于霜的眼睛,语气郑重,但那双眼睛有些黯然:“那你呢,你在北海这多年,冰嬉早就是你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你还是只把冰嬉当成一个获得认可与喜爱的手段吗?”

  于霜愣住,张口想要辩解却又无可辩解,“我……”于霜迟疑着开口,“你懂被困在一片海的感受吗?我的一切价值都是北海带给我的,在北海,我会最精湛的冰嬉技巧,是北海最锋利的冰刀。可是离开北海,离开了冰嬉队我还能做什么?”如同职业运动员退役后的无所适从恍然若失,这个前半生都舞于冰上的冰嬉队长早已把冰嬉置于生命之上。

  罗响皱着眉摇了摇头,站起身对着茫茫海面吹奏起螺壳。


  记忆中江南的景色很美,但于霜心里的美,却变成了北海的银装素裹。镇江一行,于霜时隔不知多少年再一次回到故地,罗响难得一脸期待的望着于霜,飘零在外的游子回故乡,在他心里是排得上顶尖的好事,于霜望着陌生的江南春意,却只觉得陌生,记忆中江南的景色很美,属于于霜的美只绽放于冰上。

  从镇江回来,于霜的生活依旧如常,没有预想中的心如刀割,也没有罗响期待的他能如释重负,就此快意人生。他依旧每日天还没亮就去练习冰嬉,依旧没有丝毫经商天赋,依旧用北海的冰铸成的冰刀御敌。只除了一件事不同北海时,于霜很久没有再剔去骨头了。

  

  若说冰嬉是于霜的毕生所爱,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亲口承认,但是半生流离,兜兜转转,从江南到北海,再到空桑,好像只有这件事,是他最值得荣誉,让他无论如何,拼尽全力都要做到最好的。或许最初只是为了生存,但之后无数次在冰上跌倒后爬起,无数次在冰上拿起刀,又远不止是为了生存。他的荣耀,他的价值,他的自尊,都寄托在这一片冰场之上,他生命的脉搏早已和冰嬉的韵律相连。

  

    “不过是失去本性,迎合他人,现在你回到空桑,这里也是你的家,你没必要再把冰嬉完全置于生命之上了。”

  于霜摸了摸颈间的带着潮州海风气息的鱼骨吊坠,手心存留一片温热,似乎真如迷信传言,给人祝福和幸运。于霜滑向冰场最中心,他的身姿优雅秀丽,柔若无骨,动作却全无章法,如同一个初学者。

  于霜想起曾经北海一片无尽的蓝与白间,罗响背对自己望着鱼群跃出水面,银发被海风吹乱。于霜长叹了一口气,暗想:双皮刀鱼,为你自己纵情起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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